分析|摆烂问题真变严重了吗？附加赛制度和乐透抽签改革效果明显

（原文发表于3月26日，作者为The Ringer网站的Howard Beck，文章内容不代表译者观点）

花点时间看看东西部的战绩排名，仔细端详那些胜场、负场和胜场差组成的奇妙数列，观察那些区分明显的争冠劲旅、季后赛席位争夺者，以及垫底区那些毫无希望的鱼腩球队。凝视一分钟，你脑海中会浮现什么图景？

是西部第二至第八的激烈卡位战，还是西部附加赛席位的疯狂角逐？亦或是争夺东部第四（或首轮主场优势）的三足鼎立？

或者，你看到的其实是一个已经有1/3球队提前放弃赛季、正为乐透顺位明争暗斗的联盟？甚至某些球队正在无底线摆烂，就为博取更高概率抽中状元签，争取选中杜克大学天才前锋库珀-弗拉格的机会？

或许这些景象你都看到了。但眼下人们讨论（甚至热议）更多的，恐怕是这场“向下”的竞争而非冠军争夺战。这不禁让人回想起2010年代中期那段黑暗岁月，当时“摆烂”成为NBA最火爆也最遭人诟病的词汇，而76人正开创着激怒联盟总裁办公室的新花样。

关于摆烂的讨论本赛季再次达到白热化，从播客到电视辩论，从酒吧高脚凳到理发店的闲谈，但现实情况其实要复杂得多。

确实，某些球队通过雪藏球星、弃用老将、启用边缘新秀等方式“降低”了取胜意愿。身高2米06的全能前锋弗拉格的出现，更让这场反常的“输球竞赛”和乐透抽签博弈成为焦点。两周前，联盟对爵士（16胜57负，正竞争联盟最差战绩）处以10万美元罚款，因其屡次轮休明星前锋马尔卡宁。本周早些时候猛龙（26胜47负）对阵奇才（16胜56负）的“菜鸡互啄”中，双方教练竟在第四节同时撤下主力。

情况不妙啊，老兄。不过……

距离常规赛结束还有两周半，NBA的30支球队中有23支仍在为季后赛席位或附加赛资格奋战，这要归功于2019年实施的新版乐透抽签概率规则和2021年引入的附加赛制度。联盟的初衷是让更多球队在三月和四月保持竞争动力，好消息是：这招奏效了！坏消息是：仍有球队在绞尽脑汁对抗联盟办公室（甚至违背基本体育精神），只为追逐乐透高顺位，以及可能改变球队命运的天赋新秀。

这意味着“摆烂”仍然是NBA需要面对的问题。但总体而言，联盟官员对附加赛制度和新乐透抽签规则起到的抑制作用感到满意。

NBA篮球战略与分析执行副总裁Evan Wasch上周向The Ringer表示：“目前有23支球队保有竞争资格，而且我们并未看到过去那种极端的重建或阵容拆解行为……球队当然会经历重建期，但在我们看来，已经没有球队会为了长期依靠高顺位选秀权重建，而故意执行连年输球的计划。所以这些改革算是重大胜利，我们对两项调整的效果非常满意。”

事实上，过去五个赛季的数据显示，在常规赛剩余15场时，平均每年仍有23.6支球队保有至少争夺附加赛席位的希望。其中2022-23赛季尾声阶段多达26支球队保有竞争资格，而上赛季同期最低也有22支。相比此前五年（2014-15赛季至2018-19赛季）19.6支球队的平均值，新版制度让竞争球队数量提升了整整4支，毕竟参与季后赛的名额从16个扩充到了20个（含附加赛）。但关键在于，这一改变确实激励了第11名及之后的球队保持斗志。从效果来看，目标基本达成了。

 （图为过去十年常规赛最后15场比赛还在竞争的球队数量）

你可能还会发现，Evan Wasch和他的上司NBA总裁萧华一样，始终拒绝使用“摆烂”这个字眼，而是巧妙地用“极端重建”之类的委婉说法替代，但这更多是措辞偏好而非对现实的否认。联盟官员和我们一样清楚目睹着那些令人皱眉的操作：比赛中的阵容操控、连败球队核心球员突然涌现的（可能被夸大的）伤病潮、以及三四月份全力“培养年轻人”的举措，这些行为恰好都能帮助球队多输几场。

但这些都是联盟难以监管的灰色地带，NBA无权干涉球队的轮换决策或球星出场时间分配。2023年出台的《球员参赛政策》确实试图遏制“轮休”行为，并对雪藏健康球星的做法进行处罚。但监管力度终究存在上限，何况人们也理解垫底球队在赛季尾声锻炼新秀的合理性。

“当球队确定无缘季后赛后，现行体系确实无法激励它们去拼命赢球。”Evan Wasch坦言，“因为一旦失去季后赛希望，赛季末的胜利就无法带来任何实质收益。历史数据表明，无论是旧体系还是新规则下，处于这种境地的球队都会开始权衡其他激励因素。”

所谓“其他激励因素”，自然是指提升五月乐透抽签概率的机会。

正如Evan Wasch所言，即便当下存在所谓的“摆烂”（或者说“极端重建”），其程度也远不及2010年代中期那般肆无忌惮。当时76人臭名昭著的多年摆烂计划“相信过程”堪称典范。连续三个赛季，76人分别只取得19胜、18胜和10胜，基本靠着联盟最糟糕的阵容硬撑。这套策略最终奏效：76人连续四年获得前三顺位选秀权，摘得了未来的MVP恩比德和全明星球员本-西蒙斯。

76人并非当时唯一摆烂的球队，只是最明目张胆的代表。作为回应，联盟在2019年调整了乐透抽签概率，将战绩最差的三支球队获得状元签的概率统一设定为14%，取代了原先赋予倒数第一球队25%概率的规则。如今，弱旅（或重建中/伤病缠身的球队）固然仍有输球动机，但所谓的“向下竞争”已不像过去那样极端。

“过去五年间，常规赛整体竞争态势确实更健康了。”Evan Wasch强调，“特别是赛季后半段的竞争质量，明显优于乐透抽签改革和附加赛制度实施前的时期。我们再没见到乐透抽签改革重点打击的那种多年系统性摆烂行为。”

新版乐透抽签概率规则使得刻意摆烂成为风险更高的赌博。新规实施首年，战绩并列倒数第七的鹈鹕就逆袭抽中状元签，获得选择锡安的权利，而战绩最差的三支球队（尼克斯、骑士和太阳）反而分别滑落到第三、第五和第六顺位。

在新规实施的六年里，状元签从未花落战绩最差的球队，不过战绩倒数第二的球队倒是三次抽中状元签。去年老鹰更是从第十顺位直接跃升到榜首，在压缩垫底三队概率的同时，联盟实际上提高了其他乐透球队的逆袭几率，因此中游球队抽中高顺位签的概率比旧规则时期更高。

但某些畸形激励仍然存在：战绩最差的球队保底能获得前五顺位，倒数第二保底前六，倒数第三保底前七。若遇上选秀大年，烂队之间仍会为更差的战绩明争暗斗。

此外还有“选秀权保护条款”，即在交易中附加条件的选秀权，这可能催生另一套扭曲的激励机制。比如76人今年首轮签归属雷霆，但设有前六顺位保护，若签位落在前六顺位则76人可保留。这解释了为何76人近期选择让受伤的恩比德和保罗-乔治长期休战，他们正竭力确保战绩跌入倒数前六。三月份仅获3胜的表现，证明他们执行得相当“出色”。

两年前，独行侠就玩过同样的把戏。在赛季末段故意输球以确保保住前10顺位保护的首轮签，否则将归属尼克斯，结果被联盟重罚75万美元。去年爵士也为守住前10顺位保护的首轮签（否则将归属雷霆）而全力摆烂，该签位今年仍受前10顺位保护，2026年将转为前8顺位保护。

Evan Wasch表示联盟无意废除传统的倒序选秀制度，这意味着任何改革方案最终都要面对这个旨在帮助弱旅的机制本身。目前只能继续微调现有规则：“今年出现的种种现象促使我们再次思考：能否在现有框架下进一步遏制某些行为？当球迷和媒体质疑球队因特殊利益故意表现失常时，我们需要与竞赛委员会重新探讨解决方案。”

尽管如Evan Wasch所言，公众认知有时“与现实存在偏差”，但联盟确实在密切关注此事。积极的一面在于，附加赛制度（东西部第7-10名参与）持续激励中下游球队保持竞争。放在过去早已放弃的太阳和独行侠，如今仍在争夺西部第10的附加赛末席；年轻的开拓者虽落后3个胜场，但刚打出四连胜展现冲劲；连损失文班亚马和福克斯的马刺也凭借三连胜保留理论可能。

某些被认定坚持摆烂的球队（如每场必争、屡造冷门的篮网）实则表现远超预期。客观来说，“摆烂”标签常被滥用：志在季后赛的鹈鹕纯粹被伤病摧毁赛季，年轻的黄蜂也非刻意追求乐透签，他们只是伤兵满营。

摆烂现象依然存在，仍是联盟的顽疾，但严重性已不可同日而语。不过公众认知往往与事实存在差距，这意味着NBA可能需要重新审视十年前的提案，甚至制定新规。“我们绝非漠视批评，”Evan Wasch强调，“这个问题值得持续优化。”

眼下，不妨先享受23支球队的精彩角逐，同时“欣赏”那些“战略性表现不佳”球队的“创意”。

原文：Howard Beck

编译：李太白